第二天，天色阴沉。
两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，一前一后，几乎是同时停在了昌城市委大楼前。
前面一辆，挂着省城的牌照，车门打开，下来两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，表情肃穆，手里提着公文包。
后面一辆，挂着省工业厅的牌照，同样下来一个男人，戴着金丝眼镜，气质儒雅，不急不缓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。
市委办公室主任小张早已等在楼下，看到这阵仗，额头见了汗。
他快步迎上去，先与省厅来人握手，再小心翼翼地引着纪委的同志，一路无话，直接上了三楼。
一间许久未用，专为重要会议准备的保密会议室，门被推开了。
江程正坐在里面，一杯热茶已经喝了一半。
他是被小张用“王市长请您过去一趟”的理由叫来的。
当他走进这间只有一张巨大椭圆会议桌的房间时，他就知道，跑路计划彻底破产了。
现在，看着鱼贯而入的人，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。
完了。
这次的阵仗，比上次在招待所大太多了。
省纪委的两名干部，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会议桌的主位上，将公文包放在桌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他们的左手边，王副市长和纺织厂厂长李卫东赫然在座。两人对着江程点点头，但脸上的凝重根本掩饰不住。
小张介绍时，说他们的身份是“情况介绍人”。
而更让江程头皮发麻的，是他的右手边。
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中年人，在王副市长的介绍下，微笑着对他伸出手。
“江顾问，久仰大名。我是省工业厅办公室主任，姓钱。奉我们周厅长之命，特来旁听学习。”
内心OS：学习？学个屁！这是怕我被纪委的人当场带走，特意派来的监军吧！
江程机械地伸出手，和对方握了一下。
钱主任的手温暖而有力。
可江程只觉得自己的手一片冰凉。
他看到了。
这哪是什么调查谈话。
主位上是审判官，左边是辩护团，右边是皇家监察员。
三方势力，泾渭分明，将他一个人夹在中间。
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开会的，而是被送上了手术台，即将被公开解剖的小白鼠。
我的小院子……
我的两条狗……
我的咸鱼人生……
一切都化作了泡影。
会议室的门被关上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。
为首的那名纪委干部清了清嗓子，翻开了面前的本子。
“江程同志，我们是省纪委调查组的。今天请你来，是想就一封关于你的实名举报信，向你了解一些情况。”
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，公事公办。
“希望你能本着对组织负责，对自己负责的态度，如实回答。”
江程点点头，没有说话。
说什么？
说我其实是个骗子？说你们都被我骗了？
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，拖。
能拖一秒是一秒。
死也得死得体面一点。
他端起面前的茶杯，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茶叶沫子，轻轻呷了一口。
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，却丝毫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四肢。
内心OS：稳住，不能慌。慌也没用。只要我脸皮够厚，只要我一言不发，他们就脑补不出来……不对，他们好像更会脑补了！
纪委干部看了他一眼，继续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念道：
“举报信中提到，你，江程，所谓‘美利坚归国精英’的身份存疑，履历涉嫌造假。”
“举报信中提到，你沽名钓誉，来昌城并非为了支援国家建设，而是为了骗取名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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