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锅里的红油汤底终于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,浓郁辛辣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客厅,勾得人食指大动。
“开动开动!”吴楠欢呼一声,率先夹起一筷子肥牛卷下了锅。
章泽禹笑着摇头,熟练地帮她调好了油碟。
姚稔也坐直了身子,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翻滚的锅底,第一筷子就夹起鹤屿川平时最爱吃的鲜切吊龙,精准地烫了几秒,然后自然而然地放进了他的碗里,语气轻快:
“快尝尝,这个火候正好,你最喜欢的。”
她做这一切行云流水,仿佛呼吸一样自然,带着一种笃定的亲昵,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男人在她筷子伸过来时,身体那极其细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绷紧。
鹤屿川看着碗里那片纹理漂亮、裹着香油蒜泥的牛肉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这种被理所当然地照顾、被熟知喜好的感觉……对他而言陌生得近乎奢侈。
他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,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些背叛与伤害之后。
一股细微的、陌生的暖流试图冲破他习惯性的阴郁壁垒,但紧随其后的,却是更汹涌的酸涩——这体贴,这熟知,全是给“他”的。
他低下头,掩去眼底翻腾的情绪,低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然后将那片牛肉送入口中。
肉质鲜嫩,味道极好,却莫名带着点苦味。
“怎么样?不错吧?”姚稔笑着问,又顺手给他捞了一颗包心牛肉丸,“这个也好了,小心烫。”
“嗯。”鹤屿川应着,感觉喉咙有些发干。
他看着姚稔笑得弯弯的眼睛,看着她毫无阴霾地享受着美食和朋友相聚的快乐,一种强烈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渴望悄然滋生——他想靠近这片温暖。
几乎是下意识地,他学着姚稔的样子,也夹起一片她刚才多夹了几次的雪花肥牛,在滚汤里烫熟,然后有些迟疑地、带着点试探的意味,放入了她的油碟里。
他甚至没敢看她的眼睛,只是盯着那片肉,仿佛那是什么需要严密关注的艰巨任务。
姚稔正侧头和吴楠说着话,感觉到他的动作,很自然地就转过头,看到碗里的肉,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更灿烂的笑容,语调上扬带着点小得意:
“哇!谢谢老公!你也发现这个好吃了吧!”
她毫不客气地夹起来吃掉,然后又继续投入和吴楠的火热聊天中,完全没有觉得他的举动有任何不妥或不自然。
她接受得如此坦然,甚至带着被回应了的开心。
这反应让鹤屿川心中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悄然落地,却又砸起一片更大的酸楚涟漪。
她果然……习惯了。
习惯“他”这样温柔体贴的互动。
他的模仿,在她眼里,不过是“他”恢复正常的表现,或许还让她为“他”从噩梦情绪中走出来而感到高兴。
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。
他偷来了一个举动,也偷来了她片刻的笑靥,但这笑容越是明媚,就越是照得他内心那个阴暗的角落无处遁形。
他沉默地吃着东西,味同嚼蜡。
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姚稔,看她因为辣而微微吐舌,看她听到好玩的事情笑得靠在自己肩上,看她嘴唇被辣得更加红润……
一种混合着心动、嫉妒、自卑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口灼烧。
他为这样的她心动,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,这份心动建立在怎样的谎言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