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哦,云歌啊……」姜远伯漫不经心地应着,嚼着蜜饯的嘴突然停住,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,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,嘴里的蜜饯「啪嗒」一声掉在地上,滚了几圈沾上了灰尘。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,声音都变了调,尖利而惊恐:「您、您说谁?!谁回来了?!」
「姜!云!歌!」姜山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,「就是十年前!在祠堂里!当着列祖列宗的面,亲手打断你腿的那个小丫头!现在她回来了!而且,她现在是姜家的家主!」
「妈呀!真是那个小魔头…不,不是…」姜远伯失声叫道,不自觉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,十年前宗祠里那可怕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——那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,一身素衣,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中间,单薄的身影被跳跃的火光投下长长的、令人窒息的阴影。她嘴角那时常挂着一抹与年龄极端不符的冰冷笑容,眼神锐利如刀,一句句逼问,一条条罪状,将他们二房一众长辈逼得哑口无言、节节败退,最后更是毫不留情地…
他的小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。
「她…她怎么回来了?!」姜远伯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几乎是尖叫着问出这句话,「她不是…不是一直在外面吗?!」
姜山华闻言,气得直接将那份烫金请柬重重拍在桌子上,发出巨响:「她为什么不能回来?!她现在是一家之主!她想什么时候回来,就什么时候回来!她想去哪里,就去哪里!」
请柬散开,露出里面力透纸背的钢笔字迹。姜远伯只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,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脖子——那字迹凌厉张扬,笔锋如刀,几乎要破纸而出,和十年前祠堂里那个小女孩看人时的眼神一模一样,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刺骨的寒意。
「我不去!!」姜远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,转身就慌不择路地往门外冲,「我明天就出差!不!我现在就去机场!我这就走!就说我重病!对!重病!」
「你给我站住!」姜山华一声暴喝,手杖再一次重重砸在地上,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,「姜云歌让老全带了话!这次晚宴,谁敢缺席——」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愤怒,有不甘,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,「后、果、自、负!」
姜远伯的脚步瞬间僵在门槛上,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冷汗正一滴滴地从后背滑落,迅速浸湿了昂贵的衬衫面料,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。他慢慢地、极其艰难地转过身,脸上早已没了血色,嘴唇哆嗦着,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:「爸…您…您还记得十年前她是怎么对我的吗?她这次回来…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…她肯定是回来清算的…」
一直沉默的柯琴突然开口,声音刻意保持着冷静,却依然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「慌什么?她再厉害,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。」她继续捻动佛珠,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,但那微微发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,「再说,当年的事情……早就已经过去了。时过境迁,她如今是家主,总要顾及脸面和族规,难不成还能把你怎么样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