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我以为林晚那通深夜电话，已经是这场离婚闹剧的最终章。她那样骄傲到骨子里的人，被我那句“只在乎骨汤”噎回去之后，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跟我有任何交集了。这样最好，正合我意。
然而，生活这个编剧，显然比我更懂得什么叫“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”。
几天后一个普通的午后，「一面之缘」照例忙得热火朝天。阳光有些毒辣，晒得门口的水泥地都泛着白光。店里冷气开得很足，但依旧挡不住灶台的热气和人声的嘈杂。我和小陈在后厨忙得像两只高速旋转的陀螺，额头上的汗就没干过。
「52号，您的油泼面好了！」
「53号，三鲜面加个蛋！」
「54号，招牌牛肉面，不要香菜！」
小陈清脆的叫号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。我正低头专注地往一碗燃面上撒着花生碎和葱花，手腕稳定地控制着量，确保每一碗的料都给得足足的。
店门被猛地推开，撞在一旁的门挡上，发出“嘭”的一声巨响。一股热浪裹挟着外面街道的喧嚣瞬间涌了进来。
「欢迎光……」小陈条件反射的招呼声卡在了喉咙里。
一股强大、冰冷、带着滔天怒意的气场，像无形的寒流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嘈杂的店面。店里“吸溜”吃面的声音和交谈声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，瞬间低了好几个八度。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。
我抬起头，手里的勺子歪了一下，几粒花生碎洒在了碗边。
林晚。
她站在门口，逆着光。一身剪裁锋利如刀的黑色西装套裙，勾勒出她无可挑剔的身形，脚上是能当武器用的尖头细高跟。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，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天鹅颈。脸上妆容精致完美，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，此刻燃烧着两簇毫不掩饰的怒火，锐利如冰锥，直直地刺向我。
她像个刚从厮杀激烈的并购案现场走下来的女王，气场全开，与这间充满油泼辣子香味、挤满了普通上班族和学生的市井小店，格格不入到了极点。她甚至微微喘着气，胸口起伏明显，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速狂奔。
店里安静得可怕。只剩下煮面的汤锅还在徒劳地翻滚着，发出尴尬的“咕嘟”声。几个正在拍照发朋友圈的年轻人忘了按下快门，嘴巴微张。等着取餐的食客也忘了看手机催单。
林晚无视了所有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，高跟鞋踩在油腻感未尽的地砖上，发出清脆而压迫感十足的“哒、哒、哒”声，径直向我走来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。她最终停在出餐口前，隔着油腻腻的台面，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，死死地钉在我脸上。
店里落针可闻。
我放下手里那碗没撒完料的燃面，看着她。几天不见，她好像更瘦了，下颌线绷得像一把锋利的刀。那股熟悉的、清冷的木质调香水味再次霸道地侵占了周围的空气，压过了店里浓郁的红油和骨汤香。
「李然。」她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却异常清晰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和咬牙切齿的意味，「你满意了？」
我有点懵。满意什么？满意她气色不佳？还是满意她大驾光临，让我这小破店的客流量达到了历史新高？
没等我开口，她猛地吸了一口气，像是要压住即将喷发的火山。她那涂着精致法式指甲的手用力地按在油腻腻的出餐台面上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「你知不知道，为了摆平那点破事，我动用了多少关系？」她的声音开始拔高，那种极力维持的冷静面具正在一片片碎裂，「整整五百万的公关费，五百万！就为了堵住那些媒体的嘴，就因为你……」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，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，似乎那个名字让她觉得无比耻辱。她猛地转头，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店里那些已经彻底呆滞、屏住呼吸的食客，眼神凌厉得能杀人。被她目光扫到的人，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或低下头，或假装专心研究碗里的面条。
林晚似乎被这些目光刺激到了，她猛地转回头，重新盯住我，怒火更炽：「就因为你那个好徒弟，陈浩！那个蠢货，被人拍到在私人画廊的酒会上喝多了跟人炫耀，还把我们俩的照片当成他的‘作品’展示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我有关系吗？生怕别人挖不出之前那点破事吗？」
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，精致的脸颊也因为愤怒染上了一层薄红。「五百万」这个数字被她咬得极重，像是要用这个数字砸在我脸上。
我看着她，脑子里一时间信息量有点大。陈浩在画廊炫耀？还把私密照片当作品？这都什么跟什么？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？
「林晚，」我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尽量平和，毕竟店里还坐满了客人，「这事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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