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
老王是踩着法槌声进来的。
他穿了件皱巴巴的深蓝色衬衫，领口沾着油点，见着林疏桐时眼皮跳了跳，又迅速堆出笑：“小林啊，叔就是跟你开个玩笑，房租涨三百的事……”
“肃静。”法官敲了敲法槌，“被告代理人，陈述答辩意见。”
老王的律师是个戴金链子的中年男人，翻着案卷冷笑：“原告主张的伪造授权书，无直接证据；所谓‘不当得利’，不过是市场行为……”
“反对。”张律师站起来，声音像敲在钢板上，“原告有房东李建国的亲笔证词，证明被告提供的授权书系伪造。”他抽出一张纸，“这是笔迹鉴定报告，相似度62%，已达司法认定的伪造标准。”
林疏桐看着法警把鉴定报告递给法官。
老王的喉结动了动，左手偷偷往裤袋里伸——她认得那个动作，前世他摸出pos机时也是这样。
“此外，”张律师继续，“原告提供的银行流水显示，被告近三年以‘卫生费’‘物业对接费’等名义收取额外费用共计五十二万三千元，其中涉及本案原告的部分为一万八千元。”他转向旁听席，“还有两位证人，证明被告存在多次恶意扣押金行为。”
203学妹站起来时，膝盖撞得椅子响。
她攥着学生证，声音发颤：“我交了两千块‘物业对接费’，但物业说根本没这项目……”
“反对！证人与原告系同校学生，存在利害关系！”金链子律师拍桌。
“证人与原告仅为同校，无经济或亲属关联，异议不成立。”法官敲了敲法槌，目光转向305学长，“下一位证人。”
学长的证词更利落，他掏出手机翻出转账记录：“退租时墙面只有我贴的海报胶印，被告却扣了我全部押金，这是当时拍的照片。”
林疏桐盯着老王的脸。
他刚才还红涨的腮帮子慢慢褪了色，额角沁出细汗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皮面——前世他逼她签高利贷时，也是这副被戳穿的慌乱。
张律师打开最后一份文件，是林疏桐的手机截图：“这是被告本月发送的催租短信，明确要求涨租三百元，但原合同中并无涨租条款。根据《民法典》第七百零四条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老王突然站起来，椅子“哐当”倒在地上。
他额角的汗滴砸在衬衫上，洇出个深灰色的点，“我……我确实改了合同，收的那些钱……我退，我全退！”
法庭里响起零星的抽气声。
林疏桐望着老王发抖的嘴唇，忽然想起前世毕业那天，他举着高利贷合同逼她按手印时，也是这样的声音——只是那时他的眼睛是红的，现在是灰的。
“被告是否承认全部指控？”法官的声音像根针，刺破了法庭里的沉默。
老王看了眼金链子律师，又看了看林疏桐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结动了三次，终于点了点头：“我认。”
林疏桐摸了摸西装内袋，里面装着系统今天早上在法院走廊签到得到的“胜诉符”——烫金的小卡片，摸起来有点硌手。
她望着法官宣布休庭的背影，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前世的哭腔，慢慢淡了，散了。
张律师收拾公文包时，拍了拍她的肩：“下周拿判决书，这次稳了。”
林疏桐笑了笑，目光落在旁听席上。
203学妹正给305学长递纸巾，两个人的眼睛都亮得像星星。
她摸出手机，给小丽发了条消息：“今天的庭审直播，你奶奶看了吗？”
手机震动的同时，她瞥见法院外的梧桐树上，有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，撞碎了一片晃眼的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