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客厅里只剩下这机械的拨号声,还有梁宇泽越来越粗重、越来越急促的喘息。

他额角的汗珠滚了下来,砸在手机屏幕上。

“接啊……接电话啊……”他喃喃着,声音里第一次透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。

林思雅的脸色也变了,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再说什么挑拨的话,可那持续不断的、如同丧钟般的忙音,让她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看着他作茧自缚的模样,我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接下来他爱怎么样怎么样。

手机响个不停,我关了机,找了个酒店住下。

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我的心,已经麻木了。

我想起我和梁宇泽刚认识的时候。

那时候我们都是医院的实习生,一起挤在八平米的出租屋里。

冬天没有暖气,我们把两床被子合在一起,紧紧抱住对方取暖。

有一次我发高烧,烧得说胡话,他急得满头大汗,背着我跑了三条街才到医院。

那时候他穷,口袋里只有五十块钱,挂号费都不够。

他把身上唯一值钱的手表当了,给我交了医药费,自己饿了一天肚子。

晚上,他守在我床边,握着我的手,眼睛熬得通红。

他说:“澜澜,以后我一定拼命挣钱,让你过上好日子,再也不让你生病受苦。”

那时候的誓言有多真诚,现在的背叛就有多讽刺。

他确实挣到了钱,我们有了大房子,好车子。

可是,他把那个曾经视若珍宝的江若澜,弄丢了。

或者说,是我把他弄丢了。

他不再是那个为了五十块钱就能急哭的穷小子,而是变成了高高在上、可以随意践踏我尊严的梁主任。

而这份转变,是从林思雅出现开始的。

林思雅是院长托关系塞进来的实习生,直接分给了梁宇泽带。

从那天起,一切都变了。

他开始频繁地晚归,借口是“带实习生,忙”。

他手机换了密码,洗澡也要带着。

他开始挑剔我做的饭菜,说没有新意。

而林思雅的朋友圈里,却时常出现他带她去吃的高档餐厅。

我曾经亲手给他织的围巾,他嫌土气,一次都没戴过。

转头,我就看到那条围巾出现在林思雅的脖子上,配文是:“师兄送的温暖牌围巾,好喜欢!”

我质问他,他却不耐烦地挥挥手。

“一条围巾而已,你至于吗?

她一个小姑娘怕冷,我给她戴一下怎么了?”

“江若澜,你能不能大度一点?”

失望,就是从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里,一点点累积起来的。

手机开机后,铺天盖地都是未接来电和短信。

有医院的,有周铭的,还有梁宇泽的。

我一条都没看,全部删除。

我找了个律师,处理后续事宜。

然后,我订了一张去南方的机票。

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,重新开始。

就在我准备登机的时候,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。

电话那头,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。

“是……若澜吗?”

我愣了一下:“您是?”

“我是梁宇泽他二叔。

宇泽他……他出事了。”

他出事,与我何干?

“抱歉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
“我知道,我知道……”二叔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可是,他爸妈的葬礼……他一直没办。”

“他把自己关在家里,谁也不见,不吃不喝,跟疯了似的。”

“昨天,他去墓地看了他爸妈,回来就……就割腕了。”

“现在人还在抢救……医生说,他求生意志很弱……他嘴里,一直喊着你的名字。”

“若澜啊,二叔求求你,你回来看他一眼吧,就当是……可怜可怜他。”

我握着手机,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。

割腕?

那个高傲自负的梁宇泽,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,来表达他的……后悔吗?

我沉默了许久,久到二叔以为我挂了电话。

“若澜?

你还在听吗?”

我声音平静,“他死不了。”

“他是最好的外科医生,知道割哪里最安全。”

说完,我挂断了电话,关机,登上了飞机。

梁宇泽,这场戏,你还要演给谁看呢?

你的观众,已经离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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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