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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，顾念又来了。
他比昨天更狼狈，脸上添了新伤。
嘴角破了皮，校服的袖子也被撕开一道口子。
他一言不发，双眼红彤彤地地盯着我，显然哭过。
“他们要把妈妈的东西全扔了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。
“那个女人，她把我妈妈最喜欢的白裙子扔在地上用脚踩，说那是死人穿的晦气玩意儿。”
我若无其事地擦拭水晶球。
“我爸就在旁边看着，一句话都没说。”
“我冲上去抢，他们就让保镖把我拖出来。”
他伸出胳膊，上面满是青紫的抓痕。
“我求你。”
他看着我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，“最后一次了，我求你。”
“把我爸的记忆还给他，把他脑子里那个女人的记忆抹掉。”
“只要你肯帮我，你要我做什么都行。”
我摇了摇头。
“规则，就是规则，我不能为你破例。”
“为什么不能！”
他激动地拍打着柜台，“你不是靠痛苦赚钱吗？你还有什么规则可言！”
“因为……”
我顿了顿，“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魔鬼。”
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，蹲在地上，像被世界抛弃的小兽。
我的私人电话响了。
我接起来，按了免提。
电话那头传来顾伟不耐烦的声音。
“顾念是不是在你那里？”
顾念猛地抬起头，身体绷得笔直。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电话那头，顾伟的声音还在继续，“这个小犊子，越来越不像话了！”
“订婚宴上捣乱还不够，现在还学会离家出走了！太恶心了！”
“你告诉他，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！”
林薇薇那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哎呀，阿伟，你别这么说，小念还是个孩子。”
“他可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。”
“都是我的错，我不该那么着急搬进来，不该动他妈妈的东西，虽然那些东西放在家里确实太吉利。”
“我还是先搬出去住吧？我不想因为我，让你们父子俩生分了。”
顾伟立刻心疼地安抚她。
“说什么傻话！跟你有什么关系？是那个臭小子不懂事！”
“你放心，这个家，现在是你做主！那些没用的东西，早该扔了！”
“宝儿，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，那个逆子要是再敢惹你生气，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！”
林薇薇带着哭腔，半是委屈半是懂事地说：“阿伟，你别这样，我怕小念会恨我。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找他吧？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。”
顾伟语气强硬，“找他干什么！让他自生自灭！他最好死在外面，省得给我丢人！”
电话被顾伟狠狠挂断。
当铺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。
他的头埋在膝盖里，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地，极力压抑啜泣声。
但我知道，他听见了。
那个曾经爱他如命的父亲，用最恶毒的语言，期盼他去死。
被典当的爱，一旦消散。
留下的空洞，只会被冷漠和自私填满。
这份冷漠，比任何利刃都要伤人。